一时间,众人议论纷纷。
甚至有热心肠的站了出来:“小娘子莫怕,咱们瞧着陈家态度着实蛮横,方才你娘言说陈府忘恩负义,可是实情?”
柳青萍转了转眼睛:“不做亏心事,莫怕鬼敲门,陈府的态度大家伙也瞧见了。”随即话锋一转:“都是些陈年旧怨,这大清早的,说出来难免触了大伙霉头,我只说一句,我和阿娘有理有据,纵使对簿公堂也不怕的。”
一旁的柳叁娘咽了口唾沫,她有些心虚,毕竟自己当年为了跟陈昊在一起不管不顾的,被人卷走钱财也没留下证据,委实是空口无凭,有理无据啊。
又觉得女儿这一番话说得着实好,眼下虽然民风开放,但对于无媒媾合又被始乱终弃的女人来说,这事情传出去百害无一利,所以她方才也只说陈府忘恩负义不提其他。
柳叁娘直觉女儿有些不一样了,不过她心粗,随即将这些想法扔在脑后。
围观众人愈发同情她们母女两个,直言若是陈府仗势欺人,他们皆是见证。
一时间没人理会那哀嚎的奴仆,那奴仆恶向胆边生,朝陈府其他奴仆使眼色。
另几个人会意,撸了袖子开始赶人,其中两个朝柳青萍母女走来,作势要逮住她们。
方才仗义执言的众人,见这些豪奴膘肥体壮,畏缩着不敢上前。
柳青萍将翠娘和柳叁娘护在身后,翠娘不依,又张开手来冲到前面保护她:“你们……你们想做什么?”
那两个恶仆眼神滑腻腻的,神情极为猥琐:“你说做什么?自然是做些让小娘子高兴的事。”
说罢,那双油腻的肥猪手,就要往翠娘脸上挨。
说时迟那时快,柳青萍“咻”地一下拔出发簪,再猛地一刺,劲力之大,直接洞穿那奴仆的手掌!
“啊啊啊————!!!”
那奴仆捧着血淋淋的手掌,在地上边打滚边嚎叫。
这下不止柳叁娘和翠娘吓了一跳,围观的众人也下巴掉在地上,无不心中纳罕:这想娘子好大的力气!
剩下几个好胳膊好腿的恶仆,见同伴吃了大亏,刚忙分出几个人抬他们去医治,余下的几人眼底浮现戾色,大有不肯善罢甘休之势。
围观者也都替这主仆叁人捏了把汗,有几个男子跃跃欲试,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一把。
正犹豫间,就见一恶仆扬手就要朝柳青萍打去。
又见柳青萍抬手一档,抓住恶仆手腕,那恶仆发力一争,竟没挣脱。
柳青萍此时浑身有些颤抖,刚才刺破恶仆手掌已是力尽,接下这一巴掌实在有些勉强,看来她自己估量的没错,自己重生以来虽然得了神力,却使几次就要力竭。
那被抓住手腕的恶仆也十分讶异,但随即轻蔑一笑:“也不过是个有两把子力气的娘们,今天爷不把你的脸蛋刮花,爷就不是个男人。”
他本以为眼前这小娘们定会吓得痛哭流涕,心里盘算着倘若她真心求饶,倒也不是不能放过,不过这饶就得在床上求了。
柳青萍神色冰冷,前世今生都在风月场里打转,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,看他表情就只他在想那档子事。
眼见那人心猿意马,手就要往她脸上摸,她在心底默默地想,果然即便是重活一回,想擅自改变命运,就要付出代价。
不过她向来有急智,不然不会在临死前攒下那偌大家业。
柳青萍眼睛一转,就有了一计。
她先是抬高了下巴,摆出副高傲架子,冷哼一声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想什么,不过你想动月公子的女人,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重!”
这下,不止是恶仆,在场所有人纷纷侧目,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密辛。
一提起“月公子”,满长安城就没人不知晓的。“月公子”原名高皎,是户部的六品主事,按说在权贵遍地走的京畿之地没甚大不了的,但高皎这位子可是实打实的肥差,手下管着宫市采买,宫里的贵人们尚且给两份薄面,且不说他手下还掌着东市和西市,更是掐住了长安富商们的脉门。
柳青萍冷不丁搬出这尊大佛来,那恶仆自然有些傻眼。
“你跟高主事……少在这信口胡言,你若是跟高主事有个什么,至于在这现眼?!”那恶仆眼睛瞪得溜圆,眼风扫了扫四周,像生怕被什么人听去了似的。
那恶仆嘴上逞强,方才不老实的手脚倒是收了回去。
柳青萍知道他不信,她自己都不信,只不过眼下只有这招能解燃眉之急:“奴今个既然敢来,自然是有人撑腰。我家公子那个脾性谁人不知啊……他现下刚打江南右道外放归来,正是分身乏术,等他得了空,看哪个敢触他霉头。”
她语调缱眷,话音像带了钩子。
那恶仆咽了口唾沫,陈家就是在西市做生意的,怎会不了解高皎的脾性。高皎这个人明面是官身,暗里在叁教九流里也颇有威望。平日里,他们这些富商家达大到纳银漕运,小到家中小妾要上吊,只要他想知道,满长安都是他的耳报神。
“你说……你说高主事……回…回来了?你怎么知道?”恶仆只觉腿肚子攥筋,再没刚才的嚣张气焰。
若是前世她当然不知道,今生就不一样了,柳青萍回想起上辈子正是柳叁娘断腿那天,高皎回了长安。
柳青萍给了他一个你说我为什么知道的表情:“府上想必也知我现在是乘云馆的人。”
柳叁娘原本是常州大户人家的家伎,善弹琵琶。后主人家道中落,被辗转卖到长安。曾风靡一时,一曲琵琶动长安,但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。
柳叁娘自有了柳青萍后,一心想让她识文断字做大家闺秀。但没有哪家女学愿收娼妓之女,又请不起西席先生。好在旧友王团儿,准柳青萍白日到乘云馆学艺,日落归家。
乘云馆位于平康坊,是全长安最冶艳韵致的销金窟所在,也是高皎手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。
那恶仆咽了口唾沫,俨然已经信了八九分,哆嗦着说道:“算你今天运气好,爷我向来不跟妇孺计较,不……不过……这笔账陈府记下了……”
说着带着几个跟班脚底抹油溜了。
围观众人听说了有达官贵人掺和进来,也明哲保身匆匆散去了。
只留下柳叁娘和翠娘二人面面相觑。
“好你个孽障!!你!!!”柳叁娘抖着手指着柳青萍鼻子,另一只手捂住胸口,憋得面红耳赤。
还没等柳青萍解释什么,一个趔趄撅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