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芝向前一步,双手用力揪在一起,看着自家小姐随着郑公公走进承乾宫,心高高悬起,在原地来回踱步,根本无法静下心来。
承乾宫的殿门缓缓打开,郑公公朝蔚姝笑道:“娘娘,快进去罢,可别让陛下等急了。”
蔚姝望着金碧辉煌的承乾宫内,苍白着脸色走进去,殿内充斥着刺鼻的药味,让蔚姝险些窒息,殿内左侧有一道屏门,里面传来皇帝沙哑的怒骂声。
还有……女人哭泣求饶的声音。
随着利剑出鞘的铮鸣声响起,殿内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,随之,是皇帝暴怒的声音:“郑察,把人拖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
郑察带着两名禁卫军快步走入殿内,一息间的功夫,蔚姝看到锦衣卫拖着女人的尸体离开承乾宫,女人的脖子被利器割破,刀口颇深,皮肉外翻,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瞪圆,与上次长明宫内死去的女人如出一辙!
蔚姝吓得绷紧身子,拢在袖中的双手用力攥紧,试图用手心的刺痛来唤醒自己仅有的一丝清醒,皇帝残暴不仁她不是第一天知道,今日被宣召到这边,下场她也早有预料,怕是与这两个女人差不了多少。
但是,在死之前,她要把蔚昌禾干的事捅出来,拉着蔚家一起死。
郑察见蔚姝仍站着微动,当下皱眉,有些不悦:“娘娘还愣着做什么?还想让陛下久等娘娘吗?”
蔚姝压下心底不断跃出的恐惧,微微松开紧攥的双手,僵硬的迈开步子走进屏门。
靠近屏门,药味更浓郁,她努力屏住呼吸,走入里面时,看到了躺在龙榻上的皇帝,穿着明黄色的寝衣,衣襟敞开,露出胸前的肌肤,头发未束冠,披在身后,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几日未修整,乱糟糟的,与街上乞讨的乞丐并无两样。
他的五官憔悴,面色发黄,嘴唇发白,四肢是肉眼可见的在发抖,骨头关节高高肿起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堂堂一国之君,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。
皇帝看到站在屏门内的蔚姝,浑浊半眯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惊艳,他将蔚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,扯着唇角露出侵略性的笑,那眼神让蔚姝生生觉出被毒蛇盯上的惊悚感,就像是冰冷滑腻的蛇在她身上攀爬,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惊恐颤栗险些让她逃离这里。
皇帝朝她动了动手指,命令道:“到朕这来。”
蔚姝害怕的咽了咽口水,僵硬着步子朝他走过去,皇帝手指点了点自己身子,眼睛死死盯着蔚姝秾丽美艳的脸蛋,继续吩咐。
“坐上来。”
蔚姝的双脚陡地顿住,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,脸上的血色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。
她用力攥紧双手,极力隐忍着眼底屈辱的眼泪与恐惧,皇帝见她不动了,眸色危险的眯起,咬了咬牙:“怎么?你娘没交过你如何服侍朕?你再磨蹭,朕便让郑察来帮忙。”
若不是四肢疼痛不便,他早已占主动方,还何须等这个女人磨磨唧唧的。
蔚姝心里做着天人交战,看着皇帝愈发急躁暴戾的脸色,索性破罐子破摔,欲一口气将蔚昌禾干的事说出来,直接来个死罪,也总好过被这种人糟践了强,正要开口,外面陡地传来郑察的声音:“陛下,宫外的守卫军来报,说宫外出大事了!”
皇帝被打扰了兴致,看到郑察带着守卫军跑进来,怒气更胜,拿起手边的玉盏扔过去砸在守卫军的脑袋上,玉盏破碎,守卫军额头冒血。
守卫军吓得跪在地上,急声道:“事态紧急,奴才也是一时着急,望陛下息怒。”
郑察瞧了眼陛下的脸色,对守卫军道:“还不快说!”
守卫军道:“陛下,户部尚书蔚大人全族入狱,除蔚大人尚在诏狱内,其余人都已被东厂的人带到刑场执以斩刑,奴才也是刚知道此事,这才匆匆进宫禀报陛下。”
蔚姝垂下眼睫,难掩心中的震惊与疑惑,谢狗怎会抓走蔚氏一族的人?
而且还将其斩刑?
皇帝阴恻恻的目光扫了眼蔚姝,逐看向守卫军:“谢秉安为何无缘无故抓走蔚氏全族?”
守卫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陛下的脸色,又看了一眼站在龙榻前的蔚姝:“回陛下,据说是蔚大人私下篡改了蔚姝与蔚芙萝的生辰八字,将李道长钦定的蔚芙萝换成蔚姝,在掌印受伤失踪的这些时日,蔚大人与一人密谋联手,潜入巡监司的机要阁内,将蔚芙萝的名字换成蔚姝,掌印将蔚大人关押在诏狱留他一命,是想逼问出蔚大人背后之人。”
郑察心下一惊,觑了眼站在龙榻前的蔚姝。
皇帝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阴冷难看,四肢也比方才抖得厉害,他看向蔚姝,目光阴毒冷厉:“所以,命格可以助朕长寿的蔚芙萝被嫁到了北拓,而对朕无用的蔚姝却进了宫?!”
殿内一片死寂,无人敢回皇帝的话。
蔚姝心中无比的震惊,她没想到谢狗竟然会知道此事,会用雷霆手段处决蔚家,而且,圣旨上竟还有这一层猫腻,是谁在背后帮助蔚昌禾改了圣旨上的名字?
除了蔚昌禾,还有谁想让她入宫?
守卫军低下头,硬着头皮道:“陛下,掌印说,要奴才将蔚姝带入诏狱,他要亲自审问有关蔚大人在府中的任何举动。”
“滚!”
皇帝像个疯子一样愤怒咆哮,头发在枕上蹭的乱糟糟的,四肢骨骼高高肿起的地方抖个不停,他又怒吼道:“李醇览何时回来!!”
郑察忙道:“回陛下,掌印那边传话来,说锦衣卫已找到李道长,正在赶往长安的路上,估摸着今晚就能到了。”
蔚姝走出承乾宫,阴霾在心底的恐惧倏然散去,忽然间有种绝处逢生的错觉,她终于逃离了这处虎穴,可等下又要再入狼穴。
诏狱是个拆骨扒皮的炼狱,是谢狗的地盘,凡是入了诏狱的人,没一个能全乎活着出来,舅舅曾告诉过她,说诏狱里的刑具能让人生不如死,骨头再硬的人进了里面,也得把祖宗十八代的底吐出来。
若说不怕那是假的,蔚姝抿了抿唇,尽量压下心底漫上来的恐惧,来带她与云芝去诏狱的是东厂的潘督史,她们坐上马车,踏上前方未知的危险。
马车停在诏狱外,蔚姝与云芝走下马车,两人双手相携,跟着潘史走进诏狱。
诏狱内阴暗潮湿,一踏进去,便能闻到腐朽刺鼻的血腥味,她们走入一道长长的过道,过道两边燃着烛火,将昏暗的诏狱内映的诡异森然,潘史停在拐角最里面的一间石门牢房,打开牢门,道:“蔚小姐进去吧。”
主仆二人走进牢房,石门关上,跟着便是上锁链的声音,清脆的声音让蔚姝心中愈发紧张害怕,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折磨。
是断骨、还是抽筋?
亦或是,如舅舅曾经所说的,把人头皮割开,从头顶的伤口灌入银水?
想到这些酷刑,蔚姝就觉得身子发抖发凉,袖子传来扯力,耳边响起云芝惊讶的声音:“小姐,你快看。”
蔚姝怔怔回神,转身看向牢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