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画眉淡寂地冷哼了一声,道:“人也是会成长的,一些心流和观念,亦是会生发出一些变化,长姊难道不替我有这种想法而感到蕴藉么?”
温廷安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,一记纤纤素指,掸了一下温画眉的额庭,温画眉一记吃疼,温画眉捂住额心,淡淡地吃了一记闷疼,低声嚷道:“长兄干嘛掸我额庭?很疼啊。“
温廷安故作一副纳罕之色,道:“很疼么?我明明用的力道很轻啊。”
温画眉眸底蘸染了一丝莹润之色,纤指戳了一戳自己的额庭,撮着菱唇道:“瞅瞅看,人家额庭肌肤都红了qaq”
温廷安顿时心疼了大半截,一晌手指揉了一揉胞妹光洁的额庭,一晌温声蕴藉说道:“我揉揉,还疼不?”
温画眉嘴唇绷成了一条细线,鹅蛋脸上浮泛起了一丝显著的晕红,费解地问道:“所以说,长兄为何要掸我额庭呢?”
温廷安正儿八经地道:“这是对眉姐儿方才那一席成熟话辞的犒赏啊。”
温画眉两腮高高地鼓起,鼓成了河豚腮,故作不虞道:“那我情愿不要这种犒赏了。”
温廷安面露一抹蕴藉之色,捋起数叠袖裾,两截藕白色的柔嫩手腕,很轻很轻地伸了过去,将温画眉轻轻地揽入怀中,她温和地摸了摸温画眉的头,悉声道:“能听到眉姐儿这般说,我深感蕴藉,从眉姐儿领着大理寺前去六座县衙,疏通了各处县令的关节的那一刻,我便是能够显著地感受到眉姐儿的成长。”
温画眉的鹅蛋脸,很轻很轻地,在温廷安的前襟处蹭了一蹭,她低声说道:“长姊干嘛一味忧心担虑我的事,何不为你自己做些筹谋?”
在昏晦的光影烛照之中,温廷安缓缓地瞠开了眼眸:“我的事儿,水到渠成,不需要担虑什么。”
温画眉道:“长姊以为自己能够瞒着我么?“
在温廷安略显怔忪的注视之下,温画眉道:“其实,我皆是听说过了,温廷舜在父亲那儿通了关,但在大夫人这儿还没有,我还听到了一些风声,说是长兄一直帮衬着温廷舜。”
温廷安闻言,有些语塞,这个小妮子,怎的什么都知晓?
这明明是她不久前与吕氏商谈过的事,温画眉怎么这般快就知晓了呢?
温廷安故作蹙眉,道:“是大夫人告诉你的么?”
温画眉一晌捻着波浪鼓,两枚鼓槌在平滑的鼓面之上,敲奏出了颇有节律的音动,一晌舒展着细细的螺眉,光洁的额庭上尽是揄扬之色:“自然不是,大夫人哪里肯将这种事告知予我呢?”
温廷安继续追问:“那你是在我的身边布置了几道暗桩,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?”
温画眉莞尔道:“长姊说这番话,委实折煞我了,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,怎的可能会给堂堂大理寺少卿安置暗桩与眼线呢?”
温廷安狭了狭眸,其实她所述的那个问题,也仅是一种玩笑之语。
温画眉在这个时候也坦诚了,娓娓说道:“在长姊率着大理寺一众官员,从洛阳前往冀州之时,获悉这个风声的时候,大夫人便是深切地预料着了,觉得长姊很可能会将温廷舜领进门,大夫人当时便是真真切切地亲口说了,不会就这般同意你与温廷舜二人之间的事。因于此,我才能对大夫人与你所论及之事,熟记于心。”
温廷安恍然顿悟,一番了然,笑了一笑,对温画眉道:“所以说,兜兜转转下来,眉姐儿想要问些什么呢?”
温画眉道:“我目下就很好奇,温廷舜一直都看惯了穿男装的长姊,若是今番见着了扮回女装的长姊,我很好奇温廷舜会作何反应。”
一抹胭脂色掠过温廷安的眉庭,她再度挑指,不轻不重地掸了一下温画眉的额心。
温画眉一记吃疼,捂着额心,不解地望定温廷安,一记吃痛后,她颇为不解地问道:“为何长姊又要掸我的额庭?”
温廷安一晌静静捂揉着温廷安的额心,一晌道:“此前都说过了,大人的事,小孩儿少管。”
温画眉的嘴巴高高地撅了起来,鼻腔之中嗤出了一记极淡的『哼』声,揪起温廷安的袖袂,很轻很轻地晃了一晃,用软糯的口吻道:“我把什么事儿都跟长姊坦诚了,长姊居然不坦诚以代,这未免有些不公平了啊。”
小妮子的口吻,天然有一种纯澈且温糯的力量,听得温廷安心壁庶几都化开了去。
温廷安牵拉着温画眉的手,徐缓地说道:“其实,温廷安已然是看过我扮回女儿装的面目了,今晌也不是我头一回扮回女装。”
温画眉的嘴巴长成了一个鸡蛋的形状,说:“原来如此。”
温画眉由衷地说道:“但我觉得,长姊今晌穿得特别好看,我特别喜欢。”
温廷安都快被说得不好意思了,轻柔地薅了薅温画眉的丱发双髻,“就眉姐儿会说话。”
姊妹俩正说间,马车在一片辚辚声之中,抵达了吕府。
温廷安顿时变得有些拘谨,整个人正襟危坐起来。
温画眉见状,咯咯地笑了起来,小指头勾起了温廷安的时候,很轻很轻地晃了一晃,说:“长姊怎的这般紧张局促,老太祖母并不如温青松那般严厉,她现在变得特别慈霭,长姊尽管去便是了,我跟祖母相处了近一年,我都不如何畏惧她了,更何况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长姊呢?”
温廷安静静地深呼吸了一口气,下马车的时候,抬眸朝着吕府睇望过去。
温廷安自以为见识过诸多的大户人家了,最起码她今生今世的出身本就不低,但在见到吕府的时候,她蓦然感受到了一种大气、磅礴、恢弘的气势。
雕梁画栋,重楼叠宇,甃瓦朱门,万象森罗,目之所及之处,俱是一派森严之气。
第247章
从吕府出来了一位管事模样打扮的人, 劲装革带,陌刀银履,似乎是行伍出身, 委实是身强体壮得很, 一行一止, 俱显一种磅礴剽悍的气势,见了温廷安他们,这位管事恭谨见礼,且自称姓许, 让众人唤起许管事便好。
许管事在老太祖母手下干事了多年,早已养就了一副不动声色去察言观色的本事,他一晌为温家人带路, 一晌目色游弋在众人之中。
温家大夫人吕氏, 大姨娘刘氏,千金温画眉, 这三人都谒过吕府不知多少回,早已是常客, 许管事亦是心中有了定数的。
直至他的目色定格于行在吕氏与温画眉之间的一个少女身上,这个少女五官秾纤清丽到了极致,仿佛每一寸肌肤,俱是由上等的狼毫工笔所描摹而就, 神态之中不见矜喜。她着锦裙罗裳, 腰腕之间缠悬着一个薄透的云纱披帛,披帛随着她的行步,而在裙裾边缘轻轻漂浮而动着, 远观的话,俨然是一层流动的纤薄雾色, 空气之中,亦是隐微浮动着一片若即若离的香气,仪姿风停水静,教人夺魂摄魄。
偶有一缕熹微的风,淡淡地掠过少女的鬓发,缭乱了她如绿云扰扰的青丝,她伸出一截纤纤素指,将拂扫于她近前一绺发丝,不疾不徐地挽撩至耳屏之后,这一动作,俨似一轴动态的水墨画,那方寸之间,充溢着酥入骨髓深邃处的一份写意,衬得少女光彩照人,烨然若神仙妃子,
似是觉察到许管事的注视,这个少女转眸而来,娴淡的容相,露出了一抹婉约憨居,但她的底色,是潇洒、飒爽、成熟、沉敛,含蓄且大气的,对于许管事,她温文有礼地点了点首,以示应承。
许管事不有些惊艳,试图从记忆之中寻觅与这一少女息息相关的一些身份记忆,但一番绞尽脑汁之后,他发现自己尽是徒劳。
崇国公府的长房只有一位大小姐,那便是温画眉,但眼前这个少女,眉眸鼻唇之中,与温画眉确有三两分肖似。不论是气质抑或行止,这个少女比温画眉皆要温娴稳重,看起来像是温画眉的长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