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砚尘眼皮不自觉地跟着跳了几下,看着面前一片惊慌的小将,哑声问道:“出了何事?”
小将颤抖道:“回将军的话,蛮人主力部队正向我方靠近,约再有两个时辰便能抵达城楼之下。”
闻言,营帐内的一众将士惊呼声和愁苦声此起彼伏。
以他们目前的兵力,拼尽全力只能勉强同蛮人一战,更何况前方尚有铁锤军开路。
如今得知邓砚尘重伤,敌军此番带着必胜的决心而来,他们很难再抵挡得住这样来势汹汹的进攻。
一旁一位老将犹豫了下,上前几步道:“朝廷的增援一直都没下来,这一仗我们硬碰硬最多是个两败俱伤,此刻尚有时间,不如抽出一小队护送邓将军回京......”
话音未落,营帐内一片寂静。
老将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,抬眼时见邓砚尘正眸色静静地看着他。
老将喉结翻滚了一下,左右环视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朗声继续道:“哎我说将军,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,边境防线固然重要,可只有您性命无忧才能有以后啊!”
邓砚尘叹了口气,“身为玄甲军中一员,岂有畏战而逃的道理。”
他语调不高,面色苍白平静。
可就是这样轻声细语的话,使得账内一众将士们同时跪了下来。
老将见状眼中含泪,抬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两个巴掌。
“此战打赢了,能保边境几十年的太平。”邓砚尘胸前的伤似乎疼得厉害,他按住胸口低咳了两声,“幸好,幸好侯爷那边战况顺遂...”
远处城楼之上,玄甲军军旗正随着风雪舞动。
跟随在黎瑄和靖安侯身边的这些年,他时常纵马跑过北境的各处角落。
比起京城,其实他生活更多的地方是北境军营。
这看起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实则危机四伏,恶劣的环境促使着蛮人急于往中原内推进疆土,谋求更好的生存环境。
他们野心勃勃,妄图将整个中原吞并,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。
与乌木赫交手的这几次,他从他眼中看见最多的是想赢的念头。
也正是因为这种念头,促使着乌木赫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赢的机会。
然而此时,正是敌军等待许久的转机。
外面的雪隐隐有了要停的趋势,邓砚尘抬眼朝京城方向看过去。
也会有属于他们的转机的,他想。
裴兄既然能临行前送他信鸽,就不会对他的回信置之不理。
良久后,他收回视线平静地开口道:“取我的枪来。”
闻声,营帐内跪着的一众将士纷纷抬起头。
“将军!”
邓砚尘闭了闭眼,再次吩咐道:“备马,取我的枪来。”
北境的隆冬,大地银装素裹,四周望过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城内玄甲军大军整齐地排列在雪地里,气氛像是这惨淡的冬日一样沉闷冷清。
邓砚尘站在营帐内,他行动不便,穿盔甲和上马的动作都需要人帮助。
长青替他整理好衣领,面上神情紧张。
将头盔带在邓砚尘身上后,二人近在咫尺,他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一定要这样吗?”
邓砚尘叹了口气,朝他笑了笑,伸手指向外面的玄甲军大军。
“咱们的军队素来有依赖主将的特点,此番蛮人来势汹汹,我若是倒下了,岂不是毁了将士们必胜的决心。”
长青身上的伤也很重,左手手臂打了钢板挂在脖颈上。
他张了张嘴,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。
邓砚尘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,“我们不会就这么低沉下去的,京城那边一定会传来好消息。”
长青点点头,翻身上马,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邓砚尘牵起手中的缰绳,随即像是想起了些什么,从胸口中摸索了一番,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被鲜血浸染的平安符。
他干裂的指腹在那平安符上来回摸了几下,良久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,再次放回原位,策马朝大军方向走过去。
白马银枪,玄甲军将士们看着来人皆是一怔。
听闻主将在巡视途中遇袭,重伤昏迷不醒,他们根本没有想过邓砚尘会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一众将士们面上的欣喜难掩,纷纷仰起头看向邓砚尘。
可仅仅是几瞬,眼尖之人已然发现邓砚尘单薄的身形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,面色也是极为苍白,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。
就连背后的长青都吊着手臂,脖颈和腿上四处皆是绕着着绷带。
前排的将士们咽了下口水,别开眼不忍再看,默默地低下了头。